自己只能被自己征服,自己也只能被自己绊倒。
1999年至2000年是李真极不顺的一年,这正是人们所说的顺口溜:李真向上看,中纪委对他在立案,向下看,一群老干部在请愿;向南看,中央抓了一群贪污走私犯,向北看,反对派在捣蛋,自己的政治仕途很艰难;向左看,自己服务的领导已经靠边站,向右看,老婆离婚家庭先内乱;急得李真团团转,急忙跑到北京毛主席纪念堂去问主席我该怎么办?主席严肃地对他说了一句:你这个腐败分子贪污犯,只有你进来关着我出去干,中国才不会乱。
·梦断石家庄
李真在河北政界、在中纪委六室的有关工作档案里是个敏感的人物。此人原是张家口市某油厂的一位普通干部,在不到10年的时间里,功于心计的他便从一位普通干部完成了到正厅级领导职位的人生命运的重大转折,是河北政坛上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由于这颗新星升起的背景充满了种种特殊神秘的色彩,因此当李真步入政界后不久,中央纪委、国务院信访局乃至中央主要领导都相继收到了许多反映李真问题的举报信件。
《燕赵都市报》纪剑铭报道:严格地说,李真的腐化堕落是他在担任程维高的秘书之后才急速转化的。在此之前,他虽然是一位副省长的专职秘书,但这位副省长对他的要求甚严,他不敢肆意妄为,即便是偶尔收点土特产品,还是像做贼一样提心吊胆。1993年,他在政治盟友吴庆五的极力推荐下担任了程维高的秘书,他的政治生命由此发生了质的变化。但他的腐败生活也有不敢到敢为,由秘密到肆无忌惮,他的霸道工作作风和不择手段地腐化生活方式,在河北省委、省政府大院里引起了知情干部们的愤慨。鉴于李真当时的特殊政治地位,为了揭露和解决李真的腐败问题,检举信便纷纷发往北京中央领导机关和有关中央领导。
1995年2月9日,中共中央办公厅和国务院办公厅信访局将一封写给某中央领导的信件转往中纪委办公厅。这封来自河北省委大院署名为“众声”的信件较为详细地检举了李真的经济问题,信中说:“中共河北省委书记程维高同志的秘书李真,利用程维高在河北省的威望,到处封官许愿,接受巨额贿赂……得到一部日产凌驾400形豪华轿车,车辆为黑色,停放在北京某部,李真经常开着这辆车,频频出入高级宾馆、舞厅及桑那浴室,挥金如土。1994年3月,李真用极不正常的手段为其妻子梁某非法办理新加坡移民手续,不日将出国定居,还有部分现金将一同转移……”
事隔一个月后,全国人大常委会主要领导也收到了和上述反应内容较为一致的举报李真的信件。很快,这封信也被转往中央纪委。
1995年3月,一封寄往中央某领导机关的举报信中写到:李真在河北极其放纵,目无一切,以“河北第二”自居,呼风唤雨,左右整个河北一切(人事任免、国家重大建设项目投资)。1994年李真还利用100余万元为其妻子办了一个新加坡移民,已于1995年2月出国定居。李叫其妻子出国的目的是将赃款转移到新加坡,吴庆五知情。吴庆五与李真有巨款经济往来,他本人也在北京饭店长包房间。李真在一次酒会上酒后失言称有几千万元。
1995年5月30日,国家烟草专卖局收到了一封来自塞外山城张家口市卷烟厂的群众来信,信中反映到:“李真,自1993年以来,伙同河北省人民政府驻京办事处主任王福友,先后从全国人大代表、河北张家口卷烟厂厂长李国庭手中批出条子26张,有以各地烟草公司的信批的,也有用单位介绍信直接批的,共计山海关香烟3500余件(每件50条)、官厅烟2500件、迎宾烟2000件、嘴迎宾2000件、红塔山烟80件。转手倒卖给河北、山西、内蒙古等地的烟贩子。李真分得37余万元,王福友获利16万元。李真利用他与程维高书记的关系,把李国庭介绍给程维高书记,李国庭一跃成为省、市劳模。李真给李国庭的信和李国庭批的烟条子,厂销售科和办公室都存有。”鉴于这封信较为详细列举了李真的涉嫌经济犯罪问题,国家烟草专卖局将这封信转交到中央纪委信访室。中纪委信访室很快在来信来访摘报里摘录了这封信的主要内容。分呈中纪委书记、副书记和中纪委常委等有关领导阅示。
李真在国税局讲究气派,一手遮天。为了标明自己不同一般,他为自己配备了3个秘书、2个女服务员和一位在部队服役的警卫人员。机关办公室门口,有身着保安服装的警卫人员,副局长及其以下人员要向李真汇报工作也得提前预约,否则,不得进入他的办公室。在他装修得富丽堂皇的办公室的墙壁上,悬挂着数张他精心布置的与中央有关领导合影的巨幅照片,显示着他的身份的高贵和个人后台背景的特殊。
在此后的几年里,中纪委、最高人民检察院等中央有关领导机关的主要领导也都先后收到了来自河北对李真经济问题的举报信件,引起了中央纪委、最高人民检察院的关注。中纪委领导对这些群众来信十分重视,对每封群众来信都指定专人认真审查,提出审核意见,同时派出工作人员到石家庄调查核实。
·密查
为对李其的问题展开调查,中纪委根据多年来掌握的反映李真问题的情况,整理出来的《反应李真有关问题的情况汇报》材料,分为六个方面,二十四个问题,详尽的列举了群众反映李真在经济、生活、政治等各方面存在腐败问题。与此同时,有关部门还制定了对李真有关问题进行初核的意见,李真问题的查办工作再次被摆到了最高执法纪检机关的议事日程。
1998年又有人向中央有关领导机关写信举报,举报信中列举了李真参与经商、买卖股票、干预干部人事任免、干扰司法机关和纪检监察机关办案和在生活作风方面的问题。
群众不懈的举报引起了中纪委领导的关注。1998年上半年,中纪委派员与担任过河北省委领导职务的有关同志谈话了解李真收受贿赂、干预办案等方面问题,取得了李真涉嫌重大经济问题的佐证。鉴于当时河北的状况,如深入查下去有一定的困难,故决定将此案先放一下,待条件成熟时再进行深入调查。时任中央纪委副书记曹庆泽和刘丽英两位高层领导批准了这个工作意见。
·线索
1998年,已经登上河北省国税局局长宝座的李真,在河北政坛上变得越加疯狂和忘乎所以,对有关举报人员,他开始动用各种关系进行打击报复。一位举报人为了保护自己,主动与中央纪委取得了联系,要求当面反映李真的有关问题,中纪委迅速派出人员与其秘密见面。这位知情人提供了几条重要线索:一是力争有一张签名为“韩叙”信用卡,他长期用此卡在北京进行高消费活动。二是李真在1997年春节前曾让河北省望都县副县长孙长春(后孙以受贿罪和行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7年,剥夺政治权利4年)在北京买了一台价值近四万元的高级按摩椅。三是李真曾帮助一个叫赵伟(赵后以行贿罪和非法经营罪被判处有期徒刑15年,剥夺政治权利2年)等人倒卖香烟,收受了巨额贿赂;四是李真有一辆凌志400轿车,后来听到有人反映后,便卖给了河北大野集团的总经理卢鹰,得款60万元。这四条重要线索,为公开查办李真一案奠定了关键性基础。
·信用卡消费露尾巴,李真订立攻守同盟。
中纪委迅速派员,对举报人举报的有关问题进行初查。他们首先来到北京燕莎友谊商场,据举皮人讲:李真多次在此处购买高档物品。在北京郊区燕莎商场重放帐目的仓库,办案人员冒着酷暑在堆积如山的帐目中翻阅着“韩叙”的名字。第三天下午,一位办案人员终于在一张信用卡消费单上看到“韩叙”这两个字,而且上面显示的身份证号码与李真的身份的号码完全一致。但出人意料也令人喜出望外的是,这张卡是由秦皇岛市中兴电子有限公司在中国银行办理,而举报人反映的信用卡是由河北大野集团为其办理,无疑是个新发现。兴奋的办案人员马不停蹄,继续耐心搜寻。终于,同一张卡也查到了,这一张卡是在中国银行福州市分行办理的。
与此同时,受命协助中纪委工作的北京市纪委也报告了协查李真问题的有关情况,他们委托中国银行北京市分行调阅有关信用卡的资料时,发现了北京一家公司以“韩叙”名字办理的一张信用卡。但此卡存有的五万元人民币一直没有消费。办案人员一了解,发现这家公司法定代表人是李真的情妇——紫君。
信用卡基本查实了,办案人员前往秦皇岛和福州,查阅两张信用卡消费的全部记录,并很快查明,由中兴电子有限公司办理的信用卡存入了十万元,实际消费9.9万多元;由大野集团办理信用卡存入4.2万元,实际消费1.9万多元。很显然,无论你如何解释,用信用卡消费11万多元,显然存在受贿的嫌疑。
为把信用卡的来龙去脉查清楚,办案人员乘飞机赶到福州市,到中国银行福州市分行调阅李真化名的“韩叙”信用卡消费情况。据银行的工作人员反映,就在办案人员来到之前不久,工商时报南方实业公司的一位会计人员也来查阅了“韩叙”这张信用卡的消费账单!而工商时报南方实业公司法定代表人就是与李真关系密切的卢鹰!
这一异常情况使办案人员很快意识到,调查信用卡的工作被李真发觉了。原来,李真的情妇紫君到中国银行北京分行调阅该卡的有关消费资料时,银行的工作人员把这一情况告诉了紫君,紫君马上告诉了李真。一直处于高度警觉中的李真一听,知道中央纪委在开始调查他了,便立即打电话通知卢鹰,让卢派人调阅那张信用卡消费的情况,以便于双方订立攻守同盟。
1998年,中共河北省纪委对张家口卷烟厂厂长李国庭特大经济罪案开始立案调查,根据中纪委副书记刘丽英同志的意见,该案被列为中纪委六室重点过问的案件。
1999年3月18日,畏罪潜逃的李国庭在天津被抓捕归案后,中纪委迅速派人协助河北省纪委开展调查。2000年2月6日,李国庭终于交代出一发重型炮弹:李真在就任河北省国家税务局局长后,曾给烟厂纳税予以照顾。1995年至1996年期间,李真的妻子梁某赴新加坡学习之前,梁曾向其索要十万美元,李国庭答应给五万美元。为满足梁某的要求,李国庭向个体烟贩闫满常索要5万美元送给李真。送钱时,李真和其妻子梁某均在场。经调查,李国庭的交代属实。很显然,李真的行为已涉嫌受贿犯罪。
·中纪委最高检果断决策贪官李真被“双轨”
2000年2月17日,中央纪委四楼会议室专门召开有中纪委副书记曹庆泽、刘丽英同志参加的汇报会。两位高层领导在听取有关李国庭交代李真涉嫌受贿问题的汇报后,果断作出了决策:商请最高人民检察院对李真受贿问题立案侦查。当天,中纪委六室起草了《关于建议检察机关对李真立案侦查并采取司法措施的请示》,得到了中纪委领导的批准。
2000年2月23日,中纪委副书记刘丽英同志亲自带领中纪委六室有关办案人员到最高人民检察院,向最高人民检察院的主要领导通报了李国庭一案和李真涉嫌受贿犯罪的有关情况,提出了由最高人民检察院对李真一案进行立案查处的意见。两家很快达成共识,由中央纪委、最高人民检察院联合组成专案组,共同开展对李真涉嫌经济犯罪的调查。为了保密需要,这一负有特殊使命的专案组代号为“2.23”专案组,地点选择在位于石家庄市西郊陆军参谋学院一招待所内。协调会还决定李真经济犯罪案件由河北省人民检察院办理立案手续,并立即从北京、江苏、黑龙江、山西等地的纪检监察机关抽调精干的办案人员组成专案组,迅速开展对案件的全面调查。
为了保密需要,高层领导们商议这一负有特殊使命的专案组代号为“2.23”专案组,办案地点选择在位于河北与山西交界处的石家庄远郊紫君事基地一座招待所内,并调集武警担任警卫任务。协调会还决定李真经济犯罪案件由河北省人民检察院办理立案手续,并立即从北京、江苏、黑龙江、山西等地的纪检监察机关抽调精干的办案人员组成专案组,迅速开展对案件的全面调查。从这一天起,李真专案的决战在京石正式展开。
同日,第六纪检监察室正式行文最高人民检察院,向最高检移送了李真涉嫌受贿五万美元的材料。河北省人民检察院接到最高检的指令后快速行动,办理了对李真一案进行立案的法律手续。李真是省市两级人大代表,采取强制措施需要经人大许可后才能进行,检查机关迫于时间紧张,很难做到向人大对李真采取强制措施的提请。专案组决定,可先依据党员干部违法违纪案件可实行双轨的规定,对李真先行采取双轨措施。
鉴于李真关系网众多,消息灵通,为防止泄密,专案组领导决定迅速对李真采取双轨措施,于是中纪委连夜抽调出得力办案人员,兵分两路,一路先行赶到石家庄,立即执行对李真的双轨,另一路则奔赴石家庄市郊陆军装甲兵学院招待所,给李真选好了双轨的地点。
2000年2月28日,国家税务总局领导到河北检察工作,顺便完成对李真拟任国家税务总局副局长的前期考察为由提前抵达石家庄,就在李真梦想进入京城升为部级干部时,2000年2月29日深夜,两辆黑色轿车从首都北京绕山西向河北省省会石家庄疾速驶去。车上是中纪委六室一位负责人和他的几名助手,几小时前,他们刚从中纪委接受了一项特别任务:对河北省权倾一方的省国税局党组书记、局长李真执行双规任务。
然而,李真却不知,一张无形的法网也在悄悄地向他撒来。
这是由中央纪委、最高人民检察院联合组成的代号为“2·23专案组”,根据已经掌握的李真涉嫌受贿等重要线索,正式展开了对李真涉嫌经济犯罪的调查。3月1日中纪委、监察部假道山西由石太高速公路悄悄进入石家庄。中央为了防止李真逃跑,先中央电视台新闻联播中放出风声:中纪委监察部正在山西追查山西省挪用上亿元扶贫资金的大案,将人们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山西。李真这时放松了警惕,国家税务总局纪检组名义上是考察李真,实际是为了稳住他。中纪委监察部人员提出:请国家税务总局领导回避后。再通知李真到省委开会,以对年轻干部考察为借口,迅速对李真实行双规,再将他带到河北山西交界处的军队宾馆去隔离审查。最后通知河北省委、省政府安排省国税局代理局长人选事宜,以稳定局势。
其实李真差一点就什么事也没有了,是的,只差一点,具体说就差一天。本来3月2日他就要到北京参加会议去了,到了北京就进退自如有了回旋的余地,一切为应付突发事件而必备的各种证件、物品都放在了汽车的后备厢里。但是3月1日下午,他突然接到通知,让他到省委大院去开会。为了以防不测,坐的是那部后备厢里装有必备物品的汽车。已成惊弓之鸟的李真时刻做好了准备。出发之前,他向熟人打过好几个电话,问是不是下午要开会,到底有没有这个会。别人都说不知道,他就有了警惕。也许是直觉的敏感,也许是自知罪恶深重,当李真突然接到通知他到省委开会的电话时,内心深处瞬间闪出一丝不祥的征兆。多年的生活阅历告诉他,此行凶多吉少。但他也深知,即便是自投罗网,他也必须如约前往。因为法网恢恢,向他这样级别的干部,纵然跑到天涯海角,但终究逃不脱司法机关的追捕。况且,侥幸的心理又多少给了他几丝安慰。为以防万一,赴省委开会之前,他还是给前妻阳荔和红颜知己紫君打了个电话,要她们赶快找个地方避避风头,并告诉她们假如自己被抓起来或出了什么事,千万不要给办案人员说自己什么事,待风头一过,他依然会安然无恙。这时他下意识地摸自己的护身符,坏了!护身符被紫君要去了,没了护身符,我可能凶多吉少,但愿护身符能给她带来平安。
中央纪委的同志是前一天晚上赶到石家庄的,向省委宣布了“两规”李真的决定。这个工作做得很隐密,除了省委主要领导知晓外,还有省检察院检察长侯磊知道。是侯为上边来的人安排的住处,这个消息是绝对不能走漏的。在对阵双方都认为河北情况复杂的情况下,侯磊是最得上级信任的人之一。检察官的身份加上善于跟腐败和黑恶势力周旋的本领,使侯成了李真的天敌。李真坐着轿车向省委大院驶去的时候,想到了许多,想到了来自侯磊方面的威胁。他掏出手机给北京的一位懂易经的大师打电话,他问:“下午会不会出事?”要求大师立刻卜卦,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大师卜卦完毕,把电话打了过来,肯定地说:“下午没事。”李真悬着的心落下了一半,下午3时50分,李真赶到了省委,驱车进了省委大院,先到别的省委领导的办公室打探了一下消息,见确实没有什么异变,才去了叫他“开会”的地方。正如他所预料的那样,当他走进通知他开会的办公室时,几个早已等候在此的陌生人起身相迎,他一进门就笑着对通知他开会的省委负责同志说:“开什么会呀?” 省里的有关领导向他介绍了有关来者:这是中纪委的同志,他们有事要同你谈,找你核实几个问题。”他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在此一瞬间,李真的大脑里出现了几秒钟的空白,他知道自己早已恐惧而又害怕的那一刻终于到来了,他被带往远郊的石家庄陆军指挥学院招待所……。
在远离闹市的陆军指挥学院招待所,已被执行双规的李真表面上显得无所谓,他向中纪委的办案人员“坦诚”道:这几年我在工作上存在着一些问题,比如说工作方式不讲究,平时批评人过于严厉,惹了一些人,得罪了一些人,有时碍于情面也有一些收受土特产品和小礼品的事,这些问题在去年“三讲”期间我都跟有关领导说过,都讲清了。但我自己能够把握自己,出格的事我不会做,像我这样年轻的干部,我会为自己负责。别人出于其他目的对我攻击那是他们的事,但我自己绝对没有什么违法违纪的问题,这一点请组织上相信我。
经过了最初的一系列惊吓,他终于稳住了阵脚。他自以为树大根粗,铜帮铁底,凭着上上下下、前前后后、左左右右、里里外外的关系、势力和贵人,他一定能够躲过“牢狱之灾”。如果就此完了,那可就太不公平了。只要不说,只要不彻底暴露,就没有问题。他们没有问题,我也没有问题。这种虚假的局面必须维持下去。
一连几天,办案人员每次和他谈话,他都用相似的内容进行回复,闭口不谈自己的经济问题。谈话中,为了表明自己的心底无私,他同陪护人员谈笑风生,表情自然庄重,显得极为平静。
夜深人静,内心极度不安的李真绞尽脑汁地思考着应付办案人员的方法。他自认为自己的事情大都是和铁杆朋友一起所为,知情者甚少,中纪委不会掌握到他的直接证据。他也幻想着他平时交往甚密的人,甚至个别领导此时能向他伸出援助之手,帮他很快脱离险境。在这种心态的支配下,他做好了顽抗到底的心理准备。其实,对自己的历史他只要一回想起,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恐惧和后怕。
中纪委、监察部抽调的精干力量在对李真双轨的同时,迅速查封了他的办公室和住所。由于李真离婚后自己和孩子、老母亲在一起居住,查封他的住宅后,孩子无家可归,中纪委提请省国税局安排他们到宾馆去居住,李母为了方便,只好带孙子流落到女儿家。
3月1日夜,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专案组的工作人员,在李真家及其办公室开始进行了搜查和造册登记。李真家里和他办公室的灯亮了一夜,十几个人影在屋里来回走动。李真的办公室装修得极为豪华,占据了半个楼层。一进办公室映入眼帘的是:李真和中央首长的巨幅合影,这里有一种威严和神圣感,可这些并没有给他带来好运。国税局办公楼为高层建筑住在阳光大厦,由于设计不合理仅有两部电梯,上班时一部为李真专用,别人不得乘坐。他们的办公楼住的阳光大厦就是四星级宾馆。李真经常涉足娱乐场所,下塌高级饭店。李真住宅是占了打通的一层二套房间,约四百多平方米,十分豪华,装修的富丽堂皇。从他家里收缴的价值在千元以上的礼品就达三百多件,价值119万元,其中有一件五牛图价值1.4万元,一个金版画册价值十万元。查出了他收受的大量珍贵礼品和中高档服装等。
李真被双轨的消息传到北京,原河北省委某领导获悉后,由于过分兴奋而突发心肌梗塞在京不治身亡。临终前他激动地对身边的工作人员说:我终于看到这一天,我死后决不允许省人大主任程维高参加我的葬礼,送来的花圈一定要给扔出去。
·迂回包抄
石家庄市远郊紫君事基地招待所,抱有幻想的李真仍然闭口不谈自己的任何违法违纪问题。专案组领导根据掌握的各方面情况,很快对突破李真的外围人员做出了部署,并对专案涉案对象做了明确划分:
1号人物卢鹰,河北大野集团总裁。据掌握的情况,他曾为李真办过信用卡,并向李真行贿;2号人物紫君,女,李真中学时的同学,某市政法部门处长。据了解,紫君和李真关系暧昧,是深知李真个人情况的知情者;3号人物赵伟,原河北省人民政府驻京办事处商品部经理。曾因倒卖香烟和李真关系密切,向李真大肆行贿,现住北京某处;4号人物张铁桥,秦皇岛中兴电子有限公司总经理。此人通过其哥张铁梦(河北省企业投资公司总经理)和李真相识,与李关系密切,并给李真办理过中国银行长城信用卡;5号人物孙长春,保定市望都县常务副县长。此人为了职位上的升迁,曾有求李真,出于报恩,送过李真一台价值近4万元的按摩椅。上述人员除与李真保持着不正当的经济往来外,专案组还掌握了他们各自经济犯罪行为的线索。于是几乎在同一时间,专案组调集办案高手,兵分五路,分别开始对上述人员进行抓捕。
抓捕1号人物卢鹰颇费周折。当由省公安厅的同志组成的抓捕组赶到大野集团后,发现卢鹰已闻讯潜逃。卢鹰在石家庄的房地产生意曾多次受到李真的特殊关照,两人关系甚密,此人能否抓获对揭开李真犯罪内幕至关重要。3月4日晚7时许,当卢鹰潜回到老家镇江市还不到半天,即在一小酒馆被我公安干警抓获归案。专案组很快查明了卢鹰贪污公款210万元人民币和83万美元的犯罪事实。为减轻自己的罪责,他不得不交待出给李真办理信用卡和向李真行贿10万元人民币的犯罪事实。此后,他陆续交待了李真的一些经济犯罪线索,为突破李真提供了有力的证据。
3月5日上午,在北京警方的协助下,赵伟在家中被刑事拘留。经过两天的突审和斗智,赵伟最终交待了通过李真找李国庭批烟,在牟取非法利益的同时,向李真行贿60多万元的犯罪事实。李真涉嫌经济犯罪的又一罪证被专案组获得。
2号人物紫君是本案的一个关键人物,她同李真关系非同一般,可以说是李真的红颜知己和最为信任的人。就在李真被双规的同时,紫君带着李真的护身符也闻风而逃。根据专案组提供的有限线索,经过多方努力和秘密查找,终于在东北某避暑山庄将紫君抓获。为下一步专案的全面展开奠定了重要基础。
护身符也没有保佑住她,仅使她平安无事的躲过了几个月时间。但后来她却未受牢狱之苦。她迷信的认为:是护身符给她带来了好运又救了她。李真没有了护身符保佑,将毁于一旦。
尽管双规李真是在秘密的情况下进行的,但李真被控制起来的消息还是通过各种渠道传了出去,于是和李真有着经济上不正当往来的人员纷纷收拾起细软和行装,躲藏了起来。这给专案组的抓捕工作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困难。
根据领导组的紧急部署,由纪检检察干部组成的抓捕小组在双规李真不到6小时的时间里,即驱车连夜赶赴秦皇岛,执行抓捕张铁桥的任务。2002年3月2日凌晨,抓捕组到达秦皇岛后,在当地公安部门的密切配合下,迅速将即将潜逃的张铁桥顺利抓获。张铁桥归案后,开始装风卖傻,拒不交待涉及李真的有关任何问题,企图蒙混过关。专案组根据掌握的情况,突击审讯,在事实和证据面前,张铁桥不得不交待了给李真办理过化名“韩叙”的长城卡,用此卡李真先后消费了9.9万元。办案人员乘胜追击,加大突审力度,在政策的感召下,立功心切的张铁桥紧接着又交待了替李真保管200万元政治资金的事实。并供述这笔资金存在了大连市广发银行的保险箱里。专案组迅速派员赶赴大连,控制了这笔资金。也抓住了李真经济犯罪的直接证据。
·执行逮捕
就在专案组集中兵力紧锣密鼓开展外围侦查工作的同时,被双规的李真依然是傲气十足,拒不说出任何问题。
3月30日下午,专案组领导在双规李真的地点,向李真宣布了由河北省人民检察院做出的逮捕决定。措不及防的李真用木然的双手签下了自己的名字。随即,李真被执行逮捕任务的公安干警带上手铐,押了警车,迅即被送往百里之外的山西某市看守所,为了防止有他的“贵人”营救,随后又把他转移到天津蓟县某看守所关押。
被执行逮捕后的李真内心虽然受到了强烈的震憾,但在表面上仍装出一副很受委屈的样子,顽强地抗拒着办案人员对他的审讯。为掌握李真的心理动向,在看守所的配合下,专案组加强了对李真的监控。这是一间看似普通但又有别于其他监号的牢房,看守人员事先在不被引人注目处安装了一台微型摄像机的探头,每天24小时李真在监号的活动情况都被办案人员通过闭路电视监视系统尽收眼底。平日里李真接受提审顽固抗拒,但虚荣心极强的他只要一回到监号便向同室的狱友吹嘘自己是正局级干部,提审他的都是中央派来的局级干部或部级干部,以显示自己身份高贵,满足一下自己那令人可笑的虚荣心。
李真曾对一位朋友说过:“我和一些人交往时,看到他们吃、抽、穿、用极为豪奢,请客送礼非常大方,一出手就是好多钱,眼睛连眨都不眨。时间一长我知道了其中的秘密,他们这些钱多是依靠父母的权力和影响,开公司、做生意,牟取暴利。对此,我既羡慕,又不平,我也握有一定的权力,需要一定层次的交往,既然他们能弄到钱,这样消费,我为何不能?”推而想之,他们没事,我就应该有事吗?由此坚固了他的抗拒心理。“台上讲慷慨正义之词,台下想升官发财之路,平时干肮脏龌龊的勾当。”李真这样概括说。大权在握的一方,也正如他自己所描述的那般:“有了大权就有了一切,走到哪里都是鲜花、美酒、笑脸和恭维,当然更重要的是有了权力也就有了地位和金钱。”他就是突然间从一方而转入另一方的,所以还要想办法转回去,否则一切都完了,只有死路一条。
为取得充分证据,用铁的事实证实李真的犯罪,迫使李真就范,专案组研究,决定组织人员对已取得的涉及李真经济犯罪的所有线索全面开展调查。于是,一个个贪官被相继收入法网。这其中包括河北省国税局副局长潘景山、河北省建委副主任李山林、河北省人民政府副秘书长兼省政府驻京办事处主任王福友、河北省交通厅副厅长张健……随着这些人员的相继被突破,又一大批证实李真大量经济犯罪事实的证据被专案组所掌握,最后突破李真心理防线的时机已经成熟。
5月30日,中央纪委副书记刘丽英带病来到专案组,听取案情汇报。这位年逾七旬的老人一连4天一头扎在办案点上,和侯磊检察长一起,认真听取了个办案小组的工作汇报,对专案侦查提出了“加强力量,突出重点;加大力度,深入突破”的指导思想。
·吴庆五自投罗网
李真被双规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吴庆五的耳朵里,吴庆五如热锅上的蚂蚁,四处乱窜,到处打探消息,和有关人员商议,如何把李真尽快捞出来。随着时间的推移,吴庆五渐渐感到了绝望,因为专案组工作力度之大是他所没能想到的,特别是3月30日李真被河北省人民检察院以涉嫌收受巨额贿赂被依法逮捕以后,聪明的吴庆五意识到李真完了。于是他想到了如何保全自己,他知道就凭他和李真、张铁梦合伙干的那些坑国害民的事儿,国法难容。此时,张铁梦因做生意而早已到了国外,暂时没有什么危险,吴庆五趁专案组还没有发现他的犯罪踪迹之机,便偷偷乘机飞往美国“避难”,因为那里相对安全,而且还有他的生意,更重要的是儿子也在美国留学。吴庆五飞往美国后不久,专案组根据李真的交待和掌握的案件线索,就查明了李真、吴庆五、张铁梦等人贪污巨额公款和私分国有资产的犯罪事实。为稳住跑往国外的吴庆五和张铁梦,专案组领导决定,采取内紧外松的方式,暂时停止对吴庆五、张铁梦的调查,同时,通过公安机关通知有关机场和边境口岸,一旦发现吴庆五入境立即实施扣留。
跑到美国的吴庆五时刻关心着石家庄中纪委高检院专案组的行动。几个月来,从国内连续不断得到的消息看,专案组似乎根本没有掌握到他的什么事,对他们问题特别是东租冀办根本没有进行调查,自信的他认为李真将他们的事儿隐藏了起来,再说,张铁梦把这些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有关的账目都已彻底销毁,不明就里的专案组哪能查到这些呢。他开始嘲笑自己有些神经质,不该一有风吹草动就往国外跑。再说呆在美国几个月了,国内生意需要他料理,国内的小情人已身怀有孕正珠泪涟涟地盼着他呢!
2000年9月14日,吴庆五在确认专案组没有对他的问题进行调查,经过充分的思想准备后,竟然冒险回国了,这是专案组所期望的。令吴庆五想不到的是,专案组早已通过公安部在全国各机场、边境口岸布下了天罗地网。那天,当吴庆五在北京机场走下从美国飞抵的飞机准备通过机场边防检查时,他被头顶国徽的边检人员拦住了。吴庆五本来就忐忑不安的心当时猛然往下一下沉,给他的第一个反应是:他判断失误,出事了。机场公安机关很快向专案组发出通报:吴庆五被控制在机场。专案组领导闻讯大喜,立即派员驱车赶赴机场,当验明吴庆五的身份无误后,他立即被押送到山西省阳泉市看守所。当时,李真也关押在那里,当然,近在咫尺的难兄难弟谁也不知道两人竟然会被关押在同一看守所。